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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6章 各有所思


外祖父郑百群给他找的这个大夫,是走江湖的一个郎中,早先是个道士,在道观拜的就是药王,据说先师几代都是修道习医的。

后来道观被毁,此人就游方四处,时常不知踪迹。但外祖父与他相识几十年,知道他常驻之处,便把信送了过去,让他见信后他直接往京城来。

“还有,你外祖父还说你表哥他们长大了,他没孙子可带了,要进京来看看咱们呢。——你看后面!”

郑容又示意她往下翻。

“太好了!”宋湘道,“我可许多年都没见外公了!——反正咱们家地方也够住!”

“可不是?我还想说要不就留他在京养老算了。”

“那敢情好。”宋湘把信装起来,“明儿我就把东跨院那边收拾出来。”

边说边洗漱,娘俩就着郑家的事又说了几句,这才分开。

宋湘躺在床上,脑子里闹哄哄地,一时之间自然是睡不着的。

外祖父的来信好歹给了点希望,这个大夫能不能把沈昱的病治好眼下谁也不敢说,但以沈昱在沈家的意义而言,倘若万一有救,那么一则为沈家保住个子弟,为朝廷保住了一个人才。

二则沈楠从柳家取遗物这事儿,她和陆瞻便又多了得获知内情的途径。

再者,有了这层,沈家就是不站队陆瞻,至少也欠他们一个人情,此事自当百利无害。

她回想起过往,竟是从来没想过陆瞻的身世还有疑,从太子到晋王再到陆旸和宁王,桩桩件件太过曲折。

也知道帝王家下起手来最是无情,但晋王的毒辣仍然让人心凛,不过最初时晋王与太子的那几次密会又让人疑惑,一切的根源似乎就是从晋王密会太子开始。

太子心地良善,如果是晋王请求面见,太子未必不会答应。但皇家也有皇家规矩在,皇帝既然很尊重太子,那定然太子平素是个守礼之人。

那么即便允他进得一次,也不至于有好几次。可晋王还是进了,而且还落下半块可疑的玉佩,佐证他们之间疑似有过争执,如此也未曾让身边人发觉,这又是为何?

按常理推断,那就只能是太子也不愿此事外泄。那他是为了不愿兄弟阋墙的事情传出去,还是有别的顾虑呢?

再还有陆旸的死,照晋王妃所见所闻,疑凶是晋王,自然是很站得住脚的。但是把事情往回捋捋,又会觉得为何那么巧就发生在王妃暗中见过宁王带来的证据翌日?

晋王是发现了宁王来见过王妃,还是只是碰巧发生了别的事情?

陆旸又为何会在惊吓后提到“鬼”这个字眼?

一个五岁的孩子,对鬼神的概念还是模糊的,能够使他果断说出这个字眼,除去有人刻意引导,就只能是过度惊吓所致了。

虽然顺从王妃和妙心已有的思路往下查证,以图为宁王翻案,再及为所有无辜死去的人求得公正十分必要,但宋湘还是忍不住被这些细节所困扰。

看到旁边换下来的陆瞻的衣裳,她坐起来拿在手里,看了看又放下。

明日陆瞻去拂云寺见生母,母子之间必然有许多话待说,她不方便去,但或许稍后亦可带上李诉以给宁王妃诊脉的名义过去——

今夜之事,晋王妃定然会迅速告知宁王妃,等她们之间互递消息过后,她再去也能省些不便。

再想想晋王妃末尾那席话——这么要紧的秘密,晋王肯留她在那儿旁听,其原因陆瞻对自己的“亲近”是其一,其二,她话里也说明白了,是看中了她还有几分处事的能力。

其三,只怕是早就打算好了要把她拉为“自己人”,不然处在她的立场,她也不会放心。

想想晋王妃的行事风格,今儿虽是让陆瞻给别开了话题,那么日后还会没有后招?

郑容说的要“灭口”虽然不至于,但总归王妃会有她自己的手段。

想到这里,她又不由抚起额来。

到时候难不成她还得告诉王妃,她跟陆瞻还有前世那一笔烂账?

……

得知晋王妃平安回房,晋王那边也一切如旧,陆瞻便也躺到了床上,只是睁着眼总也阖不起来罢了。

那十七年晋王待他有多好,得知真相后的他对比之下就有多揪心。

他为之信服尊敬的父亲竟然只是他的仇人,还是他的杀父仇人,除去因为这一点带来的的冲击,剩下的便是对前后两世的复盘了。

明明已经知道他不是亲骨肉,而晋王的行为举止居然从头至尾都没有露出什么了不得的破绽,这是何等的心机深沉?

目前推断他得知真相的最早的时间是害他坠马之时,也就是说,前世晋王一力促成他与宋湘的婚事,便已经是他的阴谋了。

因为宋家地位不高,没有背景,给他们赐了婚,也就堵住了晋王妃和皇帝将来替他和世家大族联姻的路。

再有,前世坠马之后,因为自己的轻率,把皇帝让他去兴平取物的事给说出来了,随后晋王就去皇帝面前跪求不要再给他分派任务,这必然是晋王已经猜得了皇帝此举的用意。

他不让皇帝再给他任务,一则是让皇帝看明白自己性子轻浮,轻易把差事泄露出去,二则是也断了皇帝历炼他的心思。

再之后……再之后就是陆昀在他成亲夜作妖的事了,虽说前世查得清清楚楚,陆昀自己后来也认了罪,但眼下想来,究竟那是不是陆昀的本意,竟不好说了。

最可恨的,难道不是最后他与宋湘竟然还命丧在他手上吗?他到死竟然都不知道他的生母还在世上!加上两个孩子面临的困境——他肯定容不下他的孩子的,一定会杀了他们!

还有晋王妃……碍于皇帝和杨家,他扮了几十年的好丈夫,到最后,难道他会容得下王妃?

想到这种种,陆瞻难抑心潮翻涌,在天边鱼肚白的微光里又坐了起来。

倘若真是如此,那晋王未免太过丧心病狂了,而前世那样的局面,岂非又成了皇帝放任的结果?

毕竟他眼下就已经在怀疑他的身世,也在查骆家,中间足足七年没拿晋王如何,这不是放任又是什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