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分卷(6)(1 / 2)





  徐宋头也不抬,随口道:妖魔横行,人间有难,我等修士自然要护卫百姓,来玄涧阁也只是恰好走到这儿,便在这儿待下了。

  叶知离接着问:那半佛圣人呢?

  徐宋终于认清这盘棋已是回天乏术,嘴巴撇了撇,将棋子扔回罐子里,微微仰着下巴道:你问这个做什么?

  叶知离摊手,满脸坦然:我是联络使啊,这是我的任务,姬阁主已经答应我,让你们配合我了解情况的。

  徐宋自然接到了姬踏雪的准允,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,重新在凳子上盘了盘腿,打算和叶知离聊天。

  叶知离重新给徐宋倒了杯茶,又跑去找来纸笔,这才让徐宋开始。

  半佛圣人很久前就和阁主相识了,后来阁主建立玄涧阁,他是第一个响应的,徐宋挠了挠脑袋,有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,憋了许久才道,就,半佛圣人是修真界最厉害的佛修,你晓得伐?我们现在坐的地方,原来叫万鬼窟,是半佛圣人超度了所有冤魂,这才建起了玄涧阁驻地。

  叶知离笔下快而稳,满纸都是蝇头小楷,齐整有序,连个涂抹痕迹都不曾有。

  见徐宋说完了半佛圣人的故事,他又问道:那黑无常呢?

  徐宋瞥了眼叶知离的记录,心中暗道不愧是来当联络使的,这一手好字,下次可以找来写扁。

  他喝了口茶,继续道:黑无常原是万鬼窟的老大。说是老大也不尽然,为了保护周遭的百姓,她亲身镇了万鬼窟近百年,半佛圣人来了才解脱,玄涧阁建起来后,也就跟着加入了玄涧阁。

  叶知离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,从语气到表情分毫未变:那,元衡剑尊呢。

  他作为仙盟的联络使,玄涧阁的人员资料自是该记录在册,可当提到盛间时,心跳仍是不由自主地漏上一拍。

  让他一时分不清楚,自己今天这一问,究竟是为了什么。

  徐宋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,仍像刚才一般回答:大约十来年前吧,妖魔袭击隔壁的离火洲,姚乌和半佛圣人去帮忙了,结果那是次调虎离山,更多的妖魔从墟水洲这边的裂隙涌出。

  我们艰难抵抗之际,元衡剑尊持剑赶到,将妖魔尽数冻杀,自那之后他便留在了玄涧阁,和我们一起看守墟水洲的裂隙。

  叶知离笔下一停,迟疑片刻后问道:元衡剑尊乃是剑道魁首,原镇守中原腹地,怎么忽地来了墟水洲?

  那我哪儿知道啊,剑尊虽然不爱说话,但脾气挺好的,唯独从前的事你要是好奇,自己去问试试徐宋正说着,忽地向叶知离身后挥了挥手,盛间,小叶子有事问你!

  叶知离僵在当场,墨珠渐渐积于毫尖,颤抖着坠下,在宣纸上晕成杂乱无序的一片。

  修士五感远超常人,盛间此刻又未曾隐藏气息,他察觉到对方越走越近,做贼似地将笔放回笔架,又扯过一张空白宣纸盖在那堆乱墨上,这才转身看去。

  盛间一身剑袖束腰的银白衣袍,摆上的暗纹随着他动作摇晃,如同阵阵海波,周遭是叶知离闻惯了的檀木香。

  这熏香还是当年二人未和离的时候他为盛间选的,一晃这么多年,没想到竟是不曾被换过。

  盛间对徐宋道:姬踏雪找你。

  徐宋口中说着好嘞,跳下凳子就往院外跑,风风火火的,一转眼就没了踪影。

  叶知离拿过个新茶碗,为盛间斟上杯茶。

  他重生前,盛间总有许多事要忙,两人纵是道侣,有时也要十天半月才能见上一面。

  没想到重生后成了陌生人,倒是见得这么频繁。

  他忍下杂念,对盛间露出一个最合适的表情,开口问道:不知剑尊驾临寒舍,所谓何事?

  盛间没有立即回答,就那么不带任何情绪地看了他片刻,才从储物袋中掏出件东西。

  那是柄泛着幽蓝光芒的长剑,越向剑尖,光芒越盛,寒意也便越盛,一看就知绝非凡品。

  偿你。

  叶知离了然。

  这是在说二人在墟水洲时,盛间将他佩剑折断一事。

  剑尊亲自登门致歉,他若是不接,就显得不知好歹,于是笑道:剑尊有心了,叶某谢过剑尊。

  他深知盛间脾性,不爱与人交往多言,倒茶也只是基于客套,想着盛间送完剑就会走,没想到的对方竟坐了下来。

  盛间一撩衣摆,脊背挺直地坐在他对面,片刻沉默过后,忽地出声问道:你为何会平江雨。

  叶知离收剑的动作霎时一抖,差点被剑身割伤。

  盛间看见了!

  他与妖魔在野外缠斗时,盛间从他身后而来,人未至,剑招先到,他原以为那么远的距离盛间并未察觉,可现在看来,对方作为一代剑尊,所察所感,实非自己可以想象。

  二十年对世人来说是真真实实的岁月,对他来说却连一场梦都算不上,只是闭眼再睁眼的功夫。

  而他与盛间相处太久,那些爱意的消磨,亲经的伤害,通通宛在昨日。

  一切都是那么近。

  近到他根本没办法在此刻坦然地面对盛间,也就并不打算向对方坦白自己的身份。

  盛间还在等着他的回答。

  叶知离又是一笑,带着些不清不明的歉意,他本就天生一双无辜的下垂眼,现下更显真诚:叶某在仙盟的一位师兄也是剑修,他仰慕剑尊已久,经常会模仿剑尊的招式,叶某无事时也跟着学了几招。

  这世上并没有什么谁的招式唯有谁可用的规矩,只是可能有人私心里会介意,盛间能有大成,心胸自然不窄,是以不在此列。

  叶知离心知这点,没画蛇添足地加一句僭越了,不然就是嘲盛间小气。

  盛间喝了口茶,眼睫平静地忽闪着。

  正当叶知离松口气,以为盛间要走时,盛间状似不经意道:这茶倒是熟悉。

  叶知离一颗心再次悬了上来,以往二人在一起的那些日子,都是他泡茶给盛间喝,盛间又是问剑招,又是刻意提起茶的味道,莫不是发现了什么?

  他也端起茶碗抿上一口,待温度适宜的茶水滚过喉咙,滑进肺腑,这才稳住心绪,答道:姬阁主送的,或是剑尊从前喝过。

  盛间向来没什么表情,面上还是那副亘古不变的疏离,让人窥不到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。

  盛间不再说话,叶知离也秉持着多说多错的原则,一同安静品茶。

  不知过了多久,眼见盛间的茶碗已见了底,出于礼貌,他便提起茶壶,想为对方再添上些,盛间右手一抬,做出了个制止的动作。

  这便是要走的意思了。

  叶知离因刚才盛间关于茶水的突然一问提起警惕来,见盛间动作也没有放下心。

  果然,盛间再次开口。

  只是这次不再是发问,而是解释。

  我来玄涧阁,是为人报仇。

  叶知离不解,难道是六罗门的门主死了?

  他现在的身份与盛间仅为三面之缘,不好多问,也不愿多问,闻言只是恭维道:剑尊乃是重义之人。

  盛间抬眼与他对视,眸同其人,如山如海。

  山是险山,难见山顶风貌。

  海是远海,难解海中真意。

  叶知离与这双眼对上过太多次,早已不抱任何痴心妄想。

  他表情没有任何错处,神情满是敬佩,似是真把眼前这人当成什么天上有地上无的仁义英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