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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瓶邪]永生者_27(1 / 2)





  在这期间,长安城屡遭涂炭,数次毁与战火,乃至屠城之祸,整个关中几乎人烟灭绝。很长时间以来我都不敢回想过去,我的家乡一次次被毁灭成为灰烬,然而我却偏偏记得,记得长乐未央,记得寻常街巷,记得昆明池中的三丈石鲸,记得八水环绕的三百里上林猎苑。

  回忆是宝藏也是负担,但我也久久不愿忘却。那点记忆的碎片所代表的,是那个吴邪曾经作为一介凡人活在这个世上的证据。纵然我清楚沧海桑田,一切都将归于尘土,没什么能永垂于世。废墟只能提醒我曾经的如是哀伤。我做为旁观者,只能选择遗忘。

  张起灵说,你要忘记忘记本身。他念那句揭子与我——如露亦如电,应作如是观。

  “法师,”我笑着打趣他“凡有所相,皆是虚妄。你我虽不堕轮回,然而终是无法证得涅盘,生死皆不自在,念这些揭语又有何用?”

  此刻他眼神迷离,与平日冷清模样大不相同。我看了有趣,上前扶住他,慢慢的往楼下走。

  楼梯窄小,我们前后而行,走了几步,才发现他并未跟上。

  “我不想看花。”他突然说。

  “为何?”我不解。上去拉他。

  他半天不说话。

  我拉住他的手,“莫不是醉了,怕骑马掉下来。”

  他摇摇头,低头看着我们紧握的双手,像是说给我听,又像是自言自语。

  “弃置复弃置,情如刀剑伤。”

  那一刻周围的喧嚣似乎都远去了,我只记得他身后的一片皎白月光。半晌后我才回神,干咳了一声。然而整个人仍像是坠入层层云雾之中,也许是我醉了也不一定。

  “果然是喝多了,都晓得背诗了。”我笑了笑,抽出手来转身下楼。

  从亘古吹到今天的风,从未停歇。而我们的生活本应该像脚下的流水,只有微谰,不兴风浪。

  那么多年我们相依为命,没有人比我更懂这个词背后所代表的意味。那是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只有他一人陪伴的悲凉。他是我在穿越了死亡与重生之间唯一能握住的手,在暴风肆虐的雪原上唯一能相拥的温度。

  而今日他终于懂得了情如刀剑,伤人伤己。

  湖中心飘荡着荷灯。点点灯火宛如星辰,风带来一丝金桂甜腻的香气,仿佛有了形制,被风撕扯成细碎的丝线,然后破碎在夜空中。

  我脸上发烫,蹲在湖边用水沾湿了衣袖,一并盖在脸上。

  他静静的站在我身后,仿佛什么话都未曾讲过,然而我心里清楚,所有的一切,在今夜都已经开始变的不同。

  “每年上巳节,那些新科进士都会在这曲池岸边饮酒作乐,效仿古人曲水留觞,可惜我们来的不是时候……”

  “吴邪……”他在身后唤了我一声。

  “我想那些人,必是春风得意,诗兴甚浓。曲江烟水杏花园,人都说三十老明经,五十少进士。几十载寒窗苦读,终于达成所愿,必是恃才倜傥,肆意狂狷……”

  “吴邪,”他又叫我,“你想说什么。”

  “一日看尽长安花未免太过轻狂,又是否记得曾经的伤心落魄,弃置如刀伤?”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,但我不能停,心里藏着的那些秘密,左突右窜不肯安分。

  他突然上前一步,从后面抱住了我。

  他身上带着酒香,脸埋在我的肩头,仿佛被定住般许久都不动,双臂勒的我肋间生痛。我不知该如何回应,婆娑世界,一切莫非是苦。我怕岁月会让人心生淡漠,我怕有一日他终将厌倦,我从未见过这世间有人终身相守,万法无常,世事难料。

  但我又如何舍得这怀抱。一直以来紧紧缠绕我无法呼吸的隐秘愿望,那些从未说出口深埋在心底的情话,我盼他懂,又怕他懂。我知道若终有一日他染上这尘世间的七情六欲,痛苦也就从此如影随形,我依然舍不得。

  他的头动了动,俯在我耳边说,“这一世,我定不负你。”

  第52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