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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瓶邪]永生者_22(1 / 2)





  十年未归。

  院中我最后一次出征前亲手种下的栾树,已经长到三丈有余。枝繁叶茂,满树红铃。而我跪在树下,娘亲哭得几乎昏厥过去。在身后一群女眷的搀扶下,颤巍巍举起拐杖,一下下敲在我的背上。

  父亲不发一语的站在我面前,或许还未从我突然归家的震惊中缓过神来。这十年他苍老了许多,胡子几乎全白。我低俯在他脚下,不敢抬头。张起灵站的很远,他早已在漫长的岁月中泯灭了对家人的记忆,就站在那里,没有向前一步。静静呆在我们这一圈乱哄哄的世俗之外。

  遗世独立。

  娘亲终于哭累了,被搀扶着回房,走前用拐杖使劲的在地上跺了两下,回头叮嘱身边的人:“去把他扶起来。”

  我微微抬头,一名穿着暗红色长裾深衣的女子缓缓走了过来。那面容似曾相识,惶神之间,一张面孔从记忆深处跳了出来,胸口便是一窒。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捏住了颈上带的玉环,那是这么多年我唯一的身外之物,一直未曾摘下。

  “将军。”我听见她轻唤了一声。一如十年之前。

  十年之前,也是这样一个春天,迎亲的队伍塞满了门前的这条宽巷。朝中关系盘根错节,牵一发而动全局。出征在即,父亲大人命我迎娶了秦家小姐。

  六礼之后,吴府多了一个牺牲品。

  我本就反对这门亲事,但父命难违,更何况所有人皆是身不由己。第二天便是大军西征出发之日,那夜我坐在窗外,看着屋内喜烛兀自亮到东方泛白。终也未踏入房中一步。临走之前,已经换做妇人打扮的她,站在马下也是这样轻轻的叫了我一声。

  “将军。”她微仰着脸,目光中带着一丝愁绪,这是我第一次仔细看见她的模样。然后她上前了一步,扯散了随身玉饰,塞了一枚玉环在我手心。

  那是她在我记忆中仅存的画面。

  我们跟着下人去沐浴更衣,一路朝后院走。所见才觉得惊心。想我吴府三代将门,世居北阙甲第,木衣绨锦,土被朱紫,但如今竟已破败至斯。而也是此时才明白,父亲方才的欲言又止到底所为何事。

  我吴家也终于走到了这一步。

  小哥被家里仆役领去了另一间屋子,我仔细吩咐他们好好服侍,他一语不发的看了看我,听话的跟着走了。我在浴桶里泡了一会,听见门外轻轻被敲了两声。

  秦氏并没有进来,隔着门对我说衣物已经备下了。

  我应了一声,问他可给小哥准备。她顿了顿,说:“没有现成的,只有将军的旧袍子,已经吩咐人送过去了。”

  我说好。她在门外立了许久,终还是走了。

  张起灵只穿了一件白色禅衣,头发还是湿的,有些微怔的看着面前一叠衣服,似乎是不知道从何处下手。我进来后他抬头看过来,死死的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。我走过去,颇有些羞赧的问他:“你要不要也剃掉胡须?”

  他摸了摸自己的脸,又突然伸手摸我的下巴,我躲避不及,他手掌已经贴上来了,尔后点了点头。刮掉胡子之后他的容貌已大有不同,唯独那双眼睛仍是没什么情绪。我长出了一口气,笑着对他说:“我叫人进来与你束发。”

  他说:“不要戴冠。”

  不要戴冠……这是他第一次对我明确的表达喜恶之意,我甚至有些激动,他或许想起了些许过往,那些沉寂于记忆长河的岁月。还未及我细细思量,他又说:“缁撮就好。”

  鬼使神差的,看着面前正在低头整束腰带几乎换了一个人般的张起灵,我心中突然冒出那首歌。

  有匪君子,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……

  第43章

  我爹凭几端坐于榻上,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。我进来他也未睁眼。我跪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出,默默看着四角镇席的灵兽。约莫跪了半柱香的工夫,我爹终于开口叹了一声。

  他说:“这些年……我都当你早已不在人世了。”

  我磕了个头,并未起身,跪伏在地上哽咽的说:“孩儿不孝。”

  我爹说:“你当年一走便是了无音讯,为父的心里怎能不懂,只不过是不能当着你娘的面说罢了……如今这一家上下性命,全倚赖你当日……”

  “父亲……”我唤了他一声,“不必……说了。”